秸秆墙上,大部分风力被缓冲、消耗、分流,只有些微弱的、失去锋芒的余风才能钻进去,轻轻拂动田里的菜叶。
“法子土是土,可顶用!”周铁镇语气里满是得意,“再加上入冬前给这些白菜萝卜培了厚土,根护得严实——你瞅瞅。”
他拨开一棵大白菜外层有些冻伤的叶片,露出里面层层包裹、紧实鲜嫩的白绿色菜心:
“冻不坏,一点没问题,开春卖相差点,可自家吃、交任务,一点不耽误!有这点绿顶着,社员们心里也暖和!”
“还有那块地盖了薄膜,嘿嘿,那里面全是活东西,我们种了大蒜,开春出蒜苗,然后出鲜蒜,鲜蒜晒干了不就是干蒜吗?”
“全是顶值钱的好东西!”
钱进仔细看着那道简陋却异常实用的秸秆防风墙,再看看田里那些在寒风中依旧保持生机的蔬菜,心中感慨万千。
这朴素的智慧,是千百年来农民与自然搏斗、向土地索要生存资料的结晶,充满了令人敬佩的生命力。
两人继续向上攀登,一直走到梯田群的中段。
这里视野更加开阔,几乎能俯瞰蔬菜区梯田区域的全貌。
寒风凛冽,吹得两人的棉袄呼呼作响,脸颊生疼。
但站在这高处,眼前的景象更加令人震撼。
层层的梯田如同巨大的阶梯,一级一级,由近及远,由低向高,秩序井然地铺展在冬日灰褐色的山体上。
一道道坚固的石土田埂勾勒出清晰而硬朗的线条。
大部分田面覆盖着薄雪,在午后惨淡的阳光下泛着朦胧的灰白。
而在那避风向阳的低洼处,一团团、一簇簇深沉的墨绿、青白顽强地刺破冬日的单调,如同镶嵌在巨大银灰色画布上的翡翠和白玉。
各处田埂上散落着三三两两的身影。
几个穿着臃肿棉袄的社员,正挥动着沉重的铁镐或铁锹,奋力地敲打着被冻成铁板的田埂边缘。
他们要将冬季冻酥的浮土铲掉,用新挖的湿土和石块填补加固。
另一些人则推着独轮木车,车上装着刚从沤肥池里起出来的黑褐色农家肥。
肥料还冒着微微热气,等到散了热,他们小心翼翼地在田埂小路上挪动,将肥料推到指定地块,再用铁锹均匀地撒在那些暂时休耕、准备开春播种的梯田里。
浓郁的、带着牲畜粪便发酵后特有的氨气味道和泥土腥气的气息,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,竟也透着一股为来年丰饶而耕耘的踏实感。
“钱主任,你看那边。”周铁镇迎着风,声音洪亮,满脸对未来的盼头。
他手指有力地指向脚下这片他倾注了全部心血的梯田群,笑容比阳光灿烂的多:
“开春、现在就等开春了,嘿嘿,冰一化,雪一消,地气一上来,嗯,这梯田里就是一片绿油油、一片金灿灿!”
“有了你给的那些好种子,咱们西坪,再也不是只能种粮食,然后靠天吃饭、最后饿肚子的穷山沟了!”
钱进站在凛冽的山风中,望着眼前这片在严寒中孕育着生机的土地,很感慨,很欣慰。
好啊!
他向着不远处的各生产队遥望,隐隐约约他,他能看见靠在南墙外晒太阳的老汉,能听到几声狗吠和孩子们的嬉闹声。
天寒地冻。
西坪生产大队是彻底变了,旧貌变新颜!
他欣慰的招招手:“好,周大队,我先恭喜你们,也祝福你们,希望你们借着改革开放的良机,一举发展成月州县乃至海滨市的标杆生产大队!”
“然后现在你跟我走,我这次来还要给你们的蔬菜种植事业加把劲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