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00章 杨玉环(2 / 3)

三日后,她被接入大明宫的消息传遍长安,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。

早朝的紫宸殿里,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。

御史大夫韦陟捧着笏板,花白的胡子抖得厉害:“陛下!杨氏乃寿王正妃,于礼于法,皆不可入宫!臣请陛下收回成命,以全皇家体面!”

他身后的三十余名御史齐齐跪倒,甲胄撞在金砖地上,发出震耳的响。

李隆基坐在龙椅上,手指敲着扶手:“韦卿是老糊涂了?杨氏已入道观,与寿王再无瓜葛,何来不合礼法?”

“陛下!”吏部侍郎苗晋卿膝行几步,额头抵着地面,“《礼记》有云‘父为子纲’,陛下此举,恐令天下人耻笑!臣愿以骸骨为谏!”

他说着便要解冠,却被高力士拦住。

朝堂外的风声很快传到后宫。

杨玉环站在长生殿的回廊上,听着远处传来的争执声,指尖掐进掌心。

昨夜李瑁托人送来一封信,信上只有三个字:“勿念我”。

墨迹洇透了纸背,像是用泪写就。

她望着殿角的铜鹤,忽然想起小时候听祖母说,弘农杨氏出过皇后、出过宰相,却从未有过如此荒唐的事。

此时的政事堂里,宰相张九龄正与李林甫争执。

“陛下此举,无异于自毁长城!”

张九龄将奏折拍在案上,上面罗列着历代乱伦亡国的典故,墨迹力透纸背,“陛下却沉迷于儿女情长,将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?”

李林甫慢条斯理地呷着茶:“张相公何必如此执拗?陛下不过是纳个妃子,与江山社稷何干?”

“再说,杨氏入道已断前尘,于礼并无不妥。”

他放下茶盏,眼底闪过一丝算计——若能借此事扳倒张九龄,这相位便彻底稳固了。

争执最终传到李隆基耳中。

他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谏章,忽然抓起最上面一本,狠狠摔在地上。

那是韩休的奏折,字字泣血:“陛下昔年封禅泰山,曾对天起誓要保百姓安康,如今却因一女子弃礼法于不顾,臣恐天怒人怨……”

“韩休老匹夫!”李隆基怒吼着掀翻案几,青瓷笔洗摔在地上,碎片溅到龙袍上,“朕看他是活腻了!传旨,贬韩休为洪州司马,即刻离京!”

消息传出,朝堂瞬间安静下来。

韦陟闭门不出,苗晋卿称病在家,张九龄被罢相的旨意已在路上。

只有一个叫王忠嗣的年轻将领,还在宫门外跪着,他是李隆基的养子,曾在泰山封禅时护卫左右。

“陛下!”他声嘶力竭地喊,“臣愿领兵镇守边疆,换陛下收回成命!”可宫门紧闭,他的声音很快被风吹散。

入夜的长生殿,烛火摇曳。

李隆基握着杨玉环的手,看她试穿新制的锦裙。

那裙子用波斯金线织成,裙摆上的凤凰展翅欲飞,光是金线就用了三百两。

“玉环你看,这颜色多衬你。”他笑着为她理了理鬓发,却没注意到她眼底的空洞。

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,道袍换成了华服,素钗换成了金步摇,可那双眼睛里的光,却像被掐灭的烛火。

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,三响过后,万籁俱寂。

她忽然想起李瑁送她的那方帕子,不知被自己藏在了哪个角落——或许早就该扔了,就像扔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。

“在想什么?”李隆基从身后拥住她,下巴抵在她发顶。

她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,忽然觉得窒息。

“没什么。”她轻轻挣开,走到窗前,望着天边的残月,“只是觉得,这月亮不如寿王府的圆。”

李隆基的脸色沉了沉,随即又笑道:“待明年中秋,朕带你去骊山赏月,让他们把整个华清池都铺满桂花。”